曲和

觅梦师凯×歌手胡。
↑这个职业毫无科学依据，歌手设定是因为昨天听了歌歌唱的电视剧配乐合集，他真是全能型人才XDDD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人们的心脏里长出了梦想的剪影。
第一个发现的人开始暗恋一个女孩后，总觉得自己心口痒痒的。他一再强调不是错觉，给他检查的医生也觉得有趣，便做了个心脏彩超，意外地发现，那里有一个长发姑娘的背影，会觉得痒，也是因为姑娘的长发正好拂在他的心脏脉搏。
有这种症状的人越来越多，他们心脏中长出的剪影也各不相同，可能是短时间内想要的一本书，一件珠宝，或者长久惦念的一个身影。因为好奇，很多人选择将心中那个剪影保留下来作为纪念。久而久之，全球诸多医院都为此开出了单独的科室，与普通的心脏检查分开，称之为觅梦科。科学家们也很快研制出了比普通X光片更易于长时间保存的材料。这一系列举动还被记录为人类文明中一次格外轰动的集体浪漫主义。
但是渐渐的，人们也发现，不是所有的医生都可以通过机器看到心中的剪影，有这种能力的人被称为觅梦师。报考医学院的觅梦专业有提前面试，入学后每年也会有资格检查，能力减弱或消失随时可以转科。

王凯是他们医学院今年觅梦专业最高分的毕业生，理所当然进入了医院的对口科室。
这所医院在省内都很有名，经常有各种政要或明星来做身体检查，王凯开始工作的一个月，就习惯了看到戴着口罩由人前呼后拥的大人物。他的科室工作不算忙，最多一天也就十几个人来看。但王凯觉得这份工作确实很有趣，看上去文静的女生心中可能有一把威风的机关枪，肌肉发达的健身教练心中却住着一只小兔子。他请同事的郭晓然照过自己，发现是半个西瓜。
“凯哥你……”郭晓然有些无语地放下探头，现在虽然确实离夏天不远，但这梦想也太实际了吧。
“这说明我淡泊名利，无所欲求。”王凯朝他做了个鬼脸，跳下检查床，“来来来，给你照一个。”
“不不不不用了……”郭晓然拔腿就跑，“哥你中午想吃什么，我去吃饭顺便给你带啊。”
看着人跑远的背影，王凯只是笑了笑，新来的那个小护士大概不知道，自己已经悄悄走进了觅梦科某郭姓医生心里。

胡歌接过面带忧色的姚瑶递过的水，拧开喝了一口，又捂住嘴咳嗽了几声。
“今天的录音结束还是去检查一下吧。”给他拍了拍背，姚瑶的眉头皱得更紧了。这种无故的咳嗽已经持续了几天，在高中就出道的胡歌身上从没发生过。倒是没有太影响嗓子，胡歌的精神状态却变得不太妙。公司在他的坚持下没有给他停止工作，排除了感冒的可能后公司似乎怀疑到了他入口的东西上，最近胡歌吃的食物喝的水都是姚瑶亲自检查过才能动的。
“咳咳，”胡歌擦了擦嘴角的水，“我又不是皇帝，吃饭前还要验毒吗。”
“这不是可以开玩笑的，胡老板，”姚瑶给他打开饭盒，“最近你整个人都蔫了，你自己没发现吗。”一个月以前，胡歌还在筹备演唱会期间，睡四个小时就仿佛充满电的南孚电池。现在工作少了，他每天睡眠时间充足用餐规律，却反而因为白天不断的咳嗽变得无精打采。
看了眼镜子里有些憔悴的面色，胡歌扯了扯嘴角，“好。”他顿了顿又道：“我一个人悄悄去就行，免得被记者拍到。”一院因为良好的保密和出众的医疗技术广受明星追捧，早已成了记者们蹲守的重地。
“那你注意点啊。”姚瑶见他答应了才放下心来。说起来也有些好笑，他们这位大歌星，一向拒绝靠近医院五米以内，说是小时候打了太多针，过敏。这次愿意主动去，大概也是难受狠了。想到这里，她又叹了口气。
姚瑶走后胡歌在休息室又坐了一会儿，才拿起包走了。他走得很慢，心中空落落的感觉越发让他觉得难以负担。这种失落感从上一次演唱会结束后就笼罩了他，但身边没有人知道。胡歌今年三十岁，出道也已经快十五年，发行专辑超过二十张，演唱会几百场，得过的奖更是不计其数。但是他站上云巅之后，反而什么都看不清了。比如爱情的样子，从自己唱过的那些歌里，根本感觉不到所谓“看见干枯沙漠开出花一朵，想要每天为你写一首情歌”真正的意思。连带着，他觉得自己演绎歌曲的方式都变得空洞虚伪。之前的几段短暂恋爱因为性格不合和对方根本只是仰慕他的身份和明星光环而结束，过了而立之年的胡歌不情愿却真切地感觉到，一份心灵默契的爱太难了。名利奖项于他已经都是浮云，十年前他或许还会因为想得到金曲奖，因为想发售超过百万而和朋友们一起激动，奋斗。现在想要联系他的人依然很多，但他走出深夜的录歌棚，拿出手机从上往下扫一圈，能打扰的人或许有，却没有一个人能让他随意地说一句，后门的桃花开了。

王凯高中时偶然在音像店发现了一张年轻歌手的CD。包装是纯粹的蓝色，简单的标题和一抹剪影的设计在一堆繁杂色彩里反而显得出挑。听完整张CD后，王凯搜索了演唱者胡歌的资料，似乎是新出道的年轻歌手，信息不多，能知道的也只有还在读高中，和他年纪相仿，主页的照片上神情有些羞涩。
后来王凯一直都在买胡歌的CD，也从开始的单纯一张自己听变成了多买几张送朋友和收藏。但他不关注娱乐新闻，更没去看过胡歌的演唱会。他觉得自己不算个粉丝，也不是什么追星族，只是在外面听到人激动地讨论着有关胡歌的消息时会笑笑，想，他果然越来越有人气了。再后来，胡歌的演唱会已经一票难求，人也频繁地出现在各大颁奖礼上，成了真正的明星。而王凯只是在没有人做检查时，一边用蓝牙音箱放着胡歌的歌，一边翻抄各种检查记录。

这天他下午没班，吃完饭回来，从门诊晃了一圈，跟那个爱吃巧克力的小姑娘交换了关于新出的巧克力火锅的吃后感。上楼发现五官科门口人头攒动，好像又来了什么明星。王凯习惯了这样的场景，看了看准备走，就听有个熟悉的声音小心地问：“医生，你……现在有空吗？”
一回头，一个戴着口罩和帽子的青年坐在长椅上看着他，露出的一点眉头微皱，眼睛很好看。
“啊，我不是这科的，”王凯摆摆手，飞快地思索着人的声音为什么那么熟悉，医者仁心又占了上风，“不过，你哪里不舒服？我可以帮你看看。”
“咳嗽，已经十天了，有点，咳咳，影响工作。”青年说着，果然咳嗽了几声。
“那你跟我来吧，给你看一下。”王凯想着咳嗽应该不是什么大问题，如果是肺的原因，检查的地方离觅梦科也不远。

到了办公室坐下，王凯随意地一甩鼠标，蓝牙音箱自动开始继续播放胡歌的歌。那个青年要坐下的动作明显地一顿，王凯刚想问你也听他的歌，就见人摘下了帽子和口罩。
“……胡歌？！”王凯有点傻了，虽然光顾医院的明星大腕不断，却很少有人来他这里，毕竟他们的心思完全暴露有时候只会意味着危险。所以自己唯一称得上偶像的人忽然出现在面前，他有点大脑接不上线。
“现在还听这几首歌的人不多。”胡歌笑了笑，那是他出道第二年的试水专辑，当时卖得不错，跟后来比就太少了。
“我，我比较念旧吧。”说完这句王凯脸上有点热，“我先给你检查一下。”基本的设备他也有，胡歌配合地张开嘴让他观察过喉咙后，王凯又变成了王医生。
“没什么事，有一点过敏，如果你不清楚原因，可以做个过敏源测试。”
胡歌同意后王凯陪着他去皮肤科做了检查，结果要等两个小时，王凯还没说话，胡歌主动问他科室门上写的觅梦是什么意思。王凯有些意外他居然不知道这项技术，便认真解释了，顺口问了一句“你要不要做一次？”
说完他有些后悔，忘了胡歌的身份。胡歌却认真地思索了几秒，点点头。

躺在检查床上，胡歌将胸口的扣子解开几颗，戴上手套的王凯回头一看，笑了笑，“身材不错。”为了让被检查者放松，他也不是第一次这么说，这次却是完全出于真心。胡歌的胸围在男性中算是极为出众，又身高腿长，当得上一句脱衣有肉穿衣显瘦。看着人往自己心脏处涂耦合剂的手，胡歌也礼尚往来般道：“王医生的手像艺术家。”
“我这个科类在医学里确实算一种艺术。”王凯朝他眨了眨眼，开始用探头扫查。
然而扫了一圈，王凯却皱起了眉头。胡歌的心脏很健康，毫无疑问，但显示屏上本应有图案的地方却模糊一片。他甚至有些怀疑是不是最近检查的人少自己能力突然退化了，便随手解开白大褂和衬衫，抹了点耦合剂一扫，却有一本书，那是他最近想买的，只是一直没空去书店。
“怎么了？”胡歌坐起来扣好衣服，对神色有些凝重的王凯那边看了看。
“没事，”关了机器，王凯轻轻叹了口气，问：“你最近，有什么特别想做的事情吗？”
“好像没有……”胡歌摇了摇头，神色间露出一点脆弱，让王凯有些不知缘故的心疼。
“今晚有空吗，我请你吃饭，”王凯放下探头，忽然带笑道，“算是让我追一次星？”
“今天恐怕不行，”胡歌有些抱歉地笑笑，“这样吧，我们留个联系方式，有空再让你圆了追星梦。”
王凯当然同意，两人便交换了微信。

检查结果出来，胡歌是对最近新换的香水过敏，从而解释了为什么晚上洗过澡后咳嗽会好很多。一个小时的交谈里，王凯觉得，胡歌其实是个内心世界很丰富的人。这更让他费解，为什么人心底的剪影会是一片模糊，就没有什么想要的东西吗。
日子一天天过去，两人偶尔会在微信里聊几句，发现彼此观念竟有不少重合点。知道王凯比自己大一个月后，胡歌开始叫他凯哥，王凯则笑言让偶像称哥自己恐怕也是独一份。胡歌回他一个吐舌表情，被王大医生称偶像真是折煞我也。一个月后，过敏解决了的胡歌又发售了一张主打温暖情歌的专辑。王凯下了订单后随手打开朋友圈，却发现胡歌刚刚发了一首他也很喜欢的女歌手的歌，配了一句“我死而无憾”。盯着那五个字，王凯一下子明白过来，那首《爱不可及》中正有这样一句歌词：死而有憾，因得一知己。

王凯从前以为所谓明星是不会孤独的，他们不管出现在哪里都是前呼后拥。但补了很多演唱会录像后王凯发现，一个人悄悄来检查的胡歌，在舞台上唱歌时也习惯坐在舞台中央，经常唱着便看向远方不知何处，或是无意识地闭上眼。胡歌从来不自己跳舞，在很多场合他都笑言根本不会跳舞。王凯却觉得这样安静唱歌的胡歌，仿佛只是一个有些孤独的灵魂在倾诉，而非刻意表演。
思索片刻，他动了动手指，回复了一句：我不会在万人攒动火树银花中找你。*
几秒后手机震动了一下，“今晚有空？”是胡歌。
“随时奉陪。”

他们去的是个普通的小饭店，胡歌却对王凯点的每道菜都赞不绝口。开始王凯以为人是给自己面子，但从胡歌满足的表情里看来，他似乎真的很喜欢这样的家常小菜。
“前段时间我不是咳嗽嘛，又不知道原因，”胡歌喝了一口啤酒，道：“公司甚至怀疑有人给我下毒，严格控制我的吃喝，恨不得拿根银针试试。”
他像是在当玩笑说，王凯却心底一颤，拿起酒杯跟他碰了碰，“有医生在，你放开了吃，放开喝。”
“我先说好啊，”胡歌吐了吐舌头，他在微信上最爱用的表情就是吐舌和猪头，“我酒量不好，放开喝你可得给我兜着。”这句话出口，胡歌自己也愣了一下。他小时候是个懂事的孩子，长大了也是旁人眼中周到温柔的存在，一直主动避免去麻烦或让别人担心。对着王凯，他却自然地提出了这样的要求。而王凯也只是一笑，“只要你不怕我拐卖你。”
胡歌还真的没有夸张，三杯下去，他就开始眼中放空。不过倒是不像王凯常看见那些醉鬼一样大吵大闹，他只是一味傻笑，偶尔叫一句凯哥，问：我唱的歌好不好听呀，最近写歌累死我了，之类的小孩子一般的抱怨。中间还夹杂着几句英文。因此王凯抓紧时间吃菜，边点头道是是是，累就多休息等哄着他的话。就在王凯结了账准备扶胡歌出去的时候，忽然听到人小小声地贴在自己耳边，道：心里好像什么都没有，我好难受。王凯楞了一下，胡歌又闭上了眼歪倒在他肩上，仿佛那句是他的幻听。联系起人今天那条朋友圈，王凯的心中再次泛起那种轻微的疼痛感。
“难受的话，我帮你揉揉，好不好？”这样的话真像是在哄孩子了，胡歌却乖乖地点头，搭下来的刘海儿把人衬得仿佛只有二十岁。
坐在送胡歌回去的出租车上，王凯给人揉了一路心口，路上司机还问：“您弟弟心脏不好啊。”王凯支吾一声，对方便道：“那您挺辛苦。”
这样的辛苦，如果可以，王凯想，我愿意一直担着。手指停留在人心脏处，指尖清晰地感觉到那里的跳动，王凯却只听得见自己的胸口传来异样快的声音，砰砰，砰砰。

把胡歌送回公寓后王凯什么都没做，收到消息的姚瑶早就等在门口。她似乎知道胡歌最近常交流的这个医生，礼貌地道谢后扶着胡歌进屋，王凯看她动作有些艰难还上前帮了忙。嘱咐她怎么炖醒酒汤后他就离开了，听姚瑶纳闷道：上次还说自己不随便跟人喝酒……
早上收到胡歌微信时王凯刚坐在办公室，人说多谢王医生的独家醒酒秘方，今天居然没头痛。王凯忍不住问：你助理说，你不随便跟人喝酒。
“你又不是随便的什么人。”胡歌回得很快，还附上了一个吐舌头和猪头的表情。
王凯那边说要开诊了，没再聊。胡歌翻了翻两人的聊天记录，和前天人给自己留的言，忽然扣紧了手机。他是知己，他的眼睛，可以从胡歌小心迂回的一角言语中看出心底那座孤独冰山全貌。
胡歌感觉到，自己原本空落的心口，好像长出了什么。

这之后，和王凯聊天吃饭似乎成了习惯，人甚至还带着小龙虾来过录音棚。姚瑶看着胡歌脸上的笑容越来越多，放下心来，也对王凯有了几分感谢。听过胡歌现场录歌后，王凯称赞他是行走的CD机，胡歌像是漫不经心地啃着鸡腿，忽然问：那这种CD机，你想买吗。
愣了两秒，王凯按下心口的悸动，笑道：如果可以分期的话。
可以啊，这次胡歌没有说出口，拿起筷子，啪地一声掰开，不过要一辈子。

生日这天王凯依然在上班，最后一对检查的情侣离开时已经是五点多。他正在收拾仪器，一个戴着口罩的身影走进来，“医生，我没有预约，可以做检查吗？”
他回头，对上那双笑得弯弯的桃花眼，“恐怕不行，机器很贵的。”
“没关系，”胡歌走近了，握住他的手搭在心口，“我觉得王医生应该不用机器也看得出来。”

我的心中长出了一个你。
一个笑容之间，忽然就枝繁叶茂。

完

*化自：如欲相见，万人攒动火树银花中不必找我。——木心。